近代的許多詩人痛心對外戰(zhàn)爭的失敗,歌頌戰(zhàn)爭中犧牲的英雄,如貝青喬的《咄咄吟》,林昌彝的《射鷹樓詩話》,黃遵憲的《人境廬詩鈔》都充滿激情,膾炙人口。張維屏的《三元里》寫道:“三元里前聲如雷,千眾萬眾同時來,因義生憤憤生勇,生民合力強敵摧”,熱烈歌頌人民的抗英斗爭。黃遵憲的《聞大東溝戰(zhàn)事》頌贊鄧世昌“致遠鼓輪沖重圍,萬火叢中呼殺賊,勇者壯烈首捐軀,無悔同胞夸膽識”,還有胡延《藺德堂詩鈔》歌頌左寶貴“月暈重重聞楚歌,洞胸猶握魯陽戈,仲由結纓那惜死,國勢不張將奈何”(《左將軍歌》)。丘逢甲痛心于臺灣割給日本,寫出“春愁難遣強看山,往事經心淚欲潸,四萬萬人同一哭,去年今日割臺灣”的悲歌。這些詩慷慨磅礴,洋溢著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
要求清廷進行改革維新的聲音也同時在詩文中興起,黃遵憲倡導詩界革命,他的詩“獨辟蹊徑,卓然自立”(梁啟超語),贊成改革變法,“滔滔海水日趨東,萬法從新要大同,后二十年言定驗,手書心史井函中”(《已亥雜詩》)戊戌改革的人物均善詩文,詠詩甚多,其領袖康有為因北京不能實行改革之志,在離京南下時有詩“高峰突出眾山妒,上帝無言群鬼獰,漫有漢廷遣賈誼,豈教江夏逐禰衡”(《出都留別》)。及至維新失敗,慈禧當權,金天羽《天放樓詩集》有詩“上林風急雁驚秋,國事天家說總愁,帝病請祠遣蒙恬,佛慈衣缽斬羅睺,北軍產祿兵柄握,東市膺滂血空流,想是宮中謀議泄,皇靈停櫬困沙丘”,這首詩幾乎是戊戌政變的寫實。
歷史進入20世紀,局勢又變,革命風潮,洶涌激蕩,不可阻遏,詩文成為鼓吹反清革命之銳利武器。孫中山的《革命方略》、《民報發(fā)刊詞》、鄒容的《革命軍》、章太炎的《駁康有為政見書》以及陳天華的《猛回頭》都是馳名的革命詩文,大批知識分子走向革命,寫了大量反清的詩歌文章。鑒湖女俠秋瑾以一女子,既習武,又能詩。她寫的詞《鷓鴣天》:“祖國沉淪感不禁,閑來海外覓知音,金甌已缺總須補,為國犧牲敢惜身,嗟險阻,嘆飄零,關山萬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又寫《感憤》詩,“莽莽神州嘆陸沉,救時無計愧偷生,摶沙有愿興亡楚,博浪無椎擊暴秦。國破方知人種賤,義高不礙客囊貧。經營恨未酬同志,把劍悲歌涕淚橫?!痹娫~中表現了革命者愛國的情懷、崇高的追求和悲壯的風格。
辛亥革命前夕,革命詩文大量涌現,如柳亞子“希望前途竟如何,天荒地老感情多,三河俠少誰相識,一掬雄心總不磨,理想飛騰新世界,年華辜負好頭顱,椒花拍酒無情緒,自唱巴黎自由歌”(《淀江道上口占》),蘇曼殊的“蹈海魯連不帝秦,茫茫煙水著浮身,國民孤憤英雄淚,灑上鮫綃贈故人”(《元旦感懷》)。宣統(tǒng)元年,許多詩人文士在蘇州虎邱集會,創(chuàng)設“南社”,以詩文為武器,抗擊腐敗的朝廷。清朝覆亡時,社員發(fā)展到200人,以后發(fā)展到2000人。南社詩風,憂國憂時,慷慨雄放,為清代詩歌作了總結,至五四運動以后,白話文和白話詩興起,又開拓了中國詩文的新領域、新境界。
(作者系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主任、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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