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一種暗含的巧合，《潛伏》正如它的名字一樣，沒有過多高調的宣傳，卻穩(wěn)扎穩(wěn)打地從地面頻道到衛(wèi)視頻道獲得了更多的關注。
從《誓言無聲》的開啟到《一雙繡花鞋》、《梅花檔案》的“手抄本改編熱”，再到后來的《暗算》、《落地請開手機》等原創(chuàng)作品的出現(xiàn)以及《51號兵站》、《夜幕下的哈爾濱》等經典影視劇改編潮后，諜戰(zhàn)劇已經成為了一個重要的中國式影視劇的類型。有人根據(jù)諜戰(zhàn)戲的特點總結出了“三大俗”，如特務多為美嬌娘，恐怖起來嚇得慌，敵我之間戀愛忙。然而，能夠在眾多同類作品影片中脫穎而出的都是在類型的基礎上的創(chuàng)新者，比如《暗算》中風格化的影像和三段式的敘事方式，《敵營十八年》中重視男女主人公之間情感上的曲折離奇的偶像化書寫方式。而《潛伏》的特別之處就在于對人物關系的重新編織，在人物設置上將對立的矛盾重新組合后產生了新的可看性。
《潛伏》的故事并不復雜，由孫紅雷扮演的余則成是一個富有知識分子氣質的共產黨員，他與姚晨扮演的女游擊隊長翠平奉命扮演假夫妻，在天津保密局中秘密潛伏。既有情感表述，又有諜戰(zhàn)故事，創(chuàng)作者在這種敘事模式中加入了新的元素，從而增加了新的變化空間和戲劇張力。劇中余則成這個謹慎細致的知識分子，內心波瀾起伏卻又要清醒鎮(zhèn)定，周旋于周圍的敵人中，偶爾流露的真情感也常常被掩藏，而翠平這個女游擊隊長卻是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心中所想常常直接就體現(xiàn)在臉上，莽撞沖動同時又容易輕信他人。在一定意義上而言，她的存在就是埋藏在余則成身后的“炸彈”，時時給余則成增添新的隱憂。兩人之間這種強烈的反差，產生了一種比較明晰的強烈喜劇效果，令人發(fā)笑，但是兩人又是處于這樣一種危險的境地下，因此，這種喜劇效果是心酸而且黯淡的，苦中作樂。這是對以往互幫互助的革命夫妻關系的一種突破，因為它是反著的，不僅不能互幫互助，反倒是添堵添亂。
梳理兩人的情感脈絡，可以用真情、深情和致情三個階段來概括。真情者，真情真性，互相真誠以待卻又不斷因為“真”而制造麻煩；深情者，不離不棄，可同享富貴也可共赴患難，兩人從摩擦到慢慢地適應，最后終于結成夫妻；而到了最后，當誤以為妻子已死的余則成看到近在咫尺的翠平卻又無法相認，只能假扮公雞跳舞來暗示她情報時則無疑達到了“致情”階段，大情大性，卻又可離可棄，相顧無語，惟有淚雨千行。兩人這種無語的分離是最大的悲劇力量，也是犧牲主義達到極致的表現(xiàn)，正如導演姜偉所言，犧牲生命是一種犧牲，但是犧牲者并不痛苦，像余則成與翠平這樣犧牲了個人家庭、個人利益卻是漫長而痛苦煎熬的。在喜劇的外殼下內在卻是一種荒誕的心酸，這種明喜實悲的極致更彰顯了主人公為了理想而殉道的壯烈。
在情感元素的背后，故事的主線則是余則成與周圍敵人斗爭的過程。在對諸如馬奎、李涯這樣的對手描繪中，創(chuàng)作者并沒有將其進行“丑化”，而是塑造了一群命運的悲劇人物，在人性意義上進行還原。李涯和馬奎并不缺乏信仰，諸如李涯，他先期在延安潛伏被發(fā)現(xiàn)，后來輾轉回到天津站工作，縱然知道國民黨的統(tǒng)治即將崩潰也念念不忘執(zhí)行新的潛伏計劃，他和余則成都是對各自信仰的至死效忠者。從這個意義上來理解，這是將以往反面形象的臉譜化塑造上升到了一種歷史觀的探討，而站長這個角色則成了這種歷史選擇的參照點。站長熟于權謀而又老謀深算，在天津站站長這個位置上，怎么獲得個人的財富是他的第一出發(fā)點，可以說，他不是沒有過信仰，只是物質的現(xiàn)實利益早已經壓過了對于理想的追求，他已經墮落成為一個赤裸裸的實際主義者。也正因為有這樣的上峰，注定了最后李涯的失敗和余則成的勝利。
在這種斗爭的過程中，創(chuàng)作者設置了大量懸念，在敘事的節(jié)奏上增加了情節(jié)發(fā)展的起伏。在余則成與敵人斗爭的大線索下增加了事件的接連性，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互相的轉折變化也比較頻繁，而每一個出現(xiàn)過的人物卻又首尾呼應。最好的例子就是晚秋這個人物，從最初的單純少女暗戀余則成到嫁作商人婦后的苦怨哀愁，再到最后成長為共產主義戰(zhàn)士又和余則成結合，這個配角人物的情感起伏顯得很有層次，人物也就有了深度。
在演員的搭配上，孫紅雷和姚晨的組合顯示了一種創(chuàng)新的勇氣。孫紅雷以往給人的感覺總是張揚、霸道的匪氣，在這部戲中，他將余則成身上的小知識分子氣刻畫的精準，相比以往，這是一次全新的嘗試。而姚晨，則延續(xù)了自己以往郭芙蓉的感覺，但是在對最后情感戲的處理上完成了量變到質變的突破。兩者之間的搭配未必就是最好的組合，但至少，兩人之間產生了化學反應，而且各自找到了心理支點。而同時，其他配角都很好地完成了各自的角色，從而使得整個劇在表演上比較沉穩(wěn)。
假夫妻之間的摩擦和矛盾明喜暗悲，是一團水，而與敵人的斗爭則是一團火，冰與火之間的對立與相融則成為了一個裂縫不斷開拓著整個戲展開的空間?！稘摲返某晒φ谶@種人物關系的創(chuàng)新上，真希望我們的熒屏多點這樣的創(chuàng)新。（龐建）
（責編：劉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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