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瑞草笑傲寒霜天
林占熺怔住了,他沒有預料的事情發(fā)生了:當他全神貫注在“草”上時,一股野火從他身后燒了過來。
隨著菌草技術在各地的推廣,隨著菌草新發(fā)明的知名度越來越高,對他和菌草技術的非議與指責也越來越多,什么“國際科技騙子”,什么“開倒車”、“走回頭路”、什么“欺世盜名”、“撈取錢財”等等,甚至有匿名信告到國家有關部門去。還有少數(shù)人甚至跑到福建農學院,找到謝聯(lián)輝院士,當面指責說,林占熺是個騙子,他講的是亂彈琴,搞的是“大倒退、大破壞”。更讓他感到難過和難以接受的是,這些人當中竟然有的是他的同行,也有相關政府部門的同志,他們對用闊葉樹林栽培食用菌給生態(tài)帶來的災難性后果,應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的,他們?yōu)槭裁匆獙萑绱税l(fā)難?
火生莫明,林占熺大火燒心。
就在這時,災星又落,火燒連營。1994年5月,又傳來了林占熺的小弟林占華在安溪縣指導菌草栽培時,因鍋爐爆炸不幸身亡的消息。這猶如晴天霹靂,把林占熺這個來自紅土地的硬漢也震癱了。小弟是他林家、甚至是全村一萬二千多口人中培養(yǎng)出來的第一個研究生,也是全鄉(xiāng)涌現(xiàn)出的第一個研究生。小弟讀福建農學院研究生快畢業(yè)時,省委農辦政研室曾經來要他,他本來可以去當公務員。但林占熺想到正上路的菌草事業(yè)需要人,而且小弟學的正是農業(yè)經營管理專業(yè),于是林占熺做了工作,讓他與自己一起走菌草這條充滿荊棘的路。萬萬沒料到小弟就這樣不幸地走了。原來可以成為他菌草事業(yè)的左膀右臂的小弟,就這樣離開了他。
十指連心痛。林占熺痛失親人,痛失事業(yè),心情甚于寒冬枯草、白雪覆霜。
人言可畏。一些鄉(xiāng)親得知這一噩耗,不解地指責林占熺斷送了全鄉(xiāng)唯一的一個研究生的生命,社會上還有更甚者幸災樂禍,不懷好意地編造小弟是為“多掙加班費”而死的謠言。父親因老年失子,雖然表面上不斷地安慰占熺,但原來很健康的身體卻很快每況愈下,不久就病倒了。
“我怎么向年邁的父親交待?怎么向全村、全鄉(xiāng)的鄉(xiāng)親們交待?再累再苦我不怕,再敵意再惡毒的攻擊我都可以承受,因總有一天能夠化解。可眼前是一條活生生的年輕生命走了,這是用什么也換不回來的啊!”林占熺不停地自責,他恨不得能放聲痛哭一場,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回小弟的重生。
烏云遮住了天上的太陽,林占熺摸不著北了。他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要怎么走、要如何才能繼續(xù)往前走。他又一次來到福建農學院菌草研究所旁邊的小草地,坐著,想著。
這里屹立著刻著原福建省委書記、中國扶貧基金會會長項南勉勵林占熺的題詞——“發(fā)展菌草業(yè),造福全人類”的大理石石碑,它是閩西老區(qū)扶貧促進會為感謝和激勵林占熺從事菌草扶貧事業(yè),特地請人鐫刻送來的。這里還有多國國家元首參觀菌草研究所時,親手種下的巨菌草。望著那金光閃閃的10個大字,林占熺耳際仿佛又響起老書記的諄諄教導:“占熺,你發(fā)明的菌草技術我看準有三條:第一是保持水土,保護環(huán)境,可持續(xù)發(fā)展;第二是千家萬戶可以參與,千家萬戶可以發(fā)展,可以和扶貧工程密切結合;第三是世界市場非常大,這是帶有全球性的一次技術革命。希望你能通過扶貧服務,為社會作貢獻,實現(xiàn)你的生命價值?!薄耙豁椥录夹g被人評頭論足不可怕,中國共產黨就是在謾罵聲中成長壯大的。仰起頭來,走自己的路!”
項書記的睿智與高瞻,撥開了林占熺頭頂?shù)臑踉?,他的心又絢爛起來。
是啊!回顧自己十多年所走過的路,盡管歷盡艱辛,但自己并不孤立,菌草事業(yè)始終得到黨和人民的關心與支持。
謝聯(lián)輝院士聽到一些人對菌草技術的風言風語之后,特地來到菌草研究所看望林占熺。他仔細了解菌草技術的發(fā)展情況后,更感到這是一項值得大力提倡和保護的新事物。他請林占熺為他提供一份參考資料,并準備一包用菌草栽培的香菇。當年全國“兩會”,作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的謝院士,向大會提交了有關發(fā)展菌草業(yè)的提案,并在發(fā)言中呼吁:大力發(fā)展菌草產業(yè),是農村脫貧致富、增加我國食物來源的一項有效措施,建議加速推廣菌草技術,把發(fā)展菌草產業(yè)列為國家重大開發(fā)計劃。會議期間,謝院士還抽空帶著用菌草栽培的香菇,專程找到中國食用菌協(xié)會會長,請協(xié)會負責人一起見證林占熺菌草新技術的成果。眼見為實。聽完謝院士很有說服力的介紹,協(xié)會負責人深感那些對菌草技術的偏見是不妥的,表示:“這是未來食用菌發(fā)展的方向,我們今后一定會全力支持。”
原來素不相識的老將軍熊兆仁、李得安等,多次穿著便衣來到菌草所,找到林占熺,詢問菌草技術研究的有關情況及面臨的困難,然后主動向有關領導推薦匯報,讓菌草技術得到各方面更多的幫助關注,在扶貧事業(yè)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已經退休的同校老教授錢育仁、還振舉等,帶著他們一生收集研究的一些優(yōu)良草種——象草、卡松菇魯狗尾草、寬葉切啤草、擬高粱等,找到林占熺說:“把這些草種拿去試試看,也許對你研究菌草會有所幫助。”
是?。 白咦砸训穆罚寗e人去說吧!”這時,他想起恩格斯曾說過這樣一句至理名言:“社會的需要比10所大學更能把科學推向前進?!?/span>
林占熺終于再次堅信自己走的路是對的,因為走可持續(xù)發(fā)展之路,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需要與必然。
實踐是最好的試金石?!盃幷撝粫速M時間,事實將勝于雄辯?!睅滋旌?,林占熺又站立起來了。他忍著悲痛,背起簡易的行囊,帶著老伴給他準備的藥品,記著臨走時妻子“別忘了吃藥”的再三吩咐,就朝著另一個菌草扶貧點——被稱為“苦瘠甲天下”的寧夏彭陽縣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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